偷税菌

贼心不死,只是慢慢凋零。

关于划过宇宙的光。

本来这一段还没打完。


但是有一部分内容是跟刚发的那一篇联系在一块的,所以就先发了。


时间顺序上这一篇在前面。


“居然...还没有结束吗!”

杏骂骂咧咧一番之后突然就不说话了。

然后是罕见的唉声叹气。

“奥托这老疯子,终于是被狐狸妖怪惹恼了吗...这是要拉着大伙一起同归于尽的节奏啊!”

“…这样惨烈的战斗,恐怕外面早就没剩下几个活人了。”布洛妮娅沙哑的说着,手还是牢牢的抓在操纵杆上,听不出在那张冰封似的面孔下是否有恐惧在游动,巨大的震动声像铁鞭一样抽打在兵神的外壳上,龟裂在每个人的想象中浮现,仿佛每个下一秒都会是溃堤的开始。“不是每个人都能碰巧被兵神搭救啊。”

“啧。”

“希儿、希儿才不害怕呢!”希儿·芙乐艾看上去很想搂住布洛妮娅的胳膊,但又怕影响兵神的操纵,只是迟疑着。“就算世界上只剩下我们三个,只要能跟姐姐大人在一起...希儿,是不会被任何事情吓倒的!…姐姐大人一定也是这样想的吧,是吧?”

“又没人问你害不害怕。”杏翻白眼。其实杏才是心里最没底的,可打死她也不会像希儿那样示弱求安慰,心里羡慕的要死。

“只剩我们三个又怎么啦?完蛋更好嘞,这么一个走到哪里都能看见混账溢出的世界,一个人也不剩,杏大爷我的眼睛才清净呢。”

“杏也是,逞强的话就别多说,说多了会更害怕。”布洛妮娅扭头盯了杏一眼,眼神还是淡漠,到了末日都这样,估计很难改了。“相信我。”

“…就剩我们仨了布洛妮娅你能不能别还是这么混蛋?”

“三人…拜托各位能不能别这么忽视我们?”伊瑟琳摘下破碎的镜框,叹了口气。

她怀里还躺着那个据说是在另一个世界的妮娜为自己生下的女孩子,尽管这女孩年纪几乎跟她一般大。贝蕾丝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

“...不过没功夫说闲话了,年轻人,眼下还是赶紧撤离吧!越远越好!那个巫女是很强,这点没法否认,但奥托已经打算再一次展开「圣痕矩阵」了!就在这个「所有世界的残骸内部」!如果不快点走的话——”

“年轻人?喂喂,你明明跟我们差不多大!”杏嘲笑,“还有你是叫我们逃跑么?少小瞧人。之前你能开着兵神活下来,现在我们也能…”

“呃啊啊啊啊啊啊!怎么就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呢!”伊瑟琳抓狂,“这时候别抬杠好吗,我目睹了抵抗组织对奥托的最后讨伐,那个矩阵的威力是阻挡不了的,连融合战士被打中都被变成了那个鬼样子…其存在的意义,就是在最后时刻,以寄宿其中的意愿为蓝本,对世界范围的目标进行「无差别选定和覆写」!”

“前一次展开快成功的时候被发疯的侵蚀律者打断了,所以我才有机会驾驶兵神救走这女孩...但这样的运气不会有第二次了,不会再有了。”伊瑟琳恐惧的盯着显示屏,淹没了大陆和山脉的血海正在沸腾,死斑像闪电一般在海面上游窜着。

有巨大而无法形容的复数阴影叠加着出现在那个苍白的人形身后,叙说着恐怖、瑰丽和恢宏的概念,每个角度都爆发出完全不同的姿态。奥托俨然手握七十二柱魔神威权的所罗门王,此刻存在的本质就是正在诞生和被记录的新神话,进行重新从混沌中开辟全新世界的伟大创造。

而世界诞生前的旧物,都将破灭。

金色的光锥出现在有着昔日圣女面貌的可怖之物掌中,奥托将光锥举起,掷出,光芒刺向血红的大海。

“要动手了,快逃啊,快逃啊!”伊瑟琳凄厉的大喊,不知道是对布洛妮娅她们还是拔了刀正在飞速冲向奥托的巫女,俨然是回想起了矩阵之前展开时的惨状。

那个东西并不是以人为敌的。人类对那种力量而言不过是黏在书页上的尘埃罢了。

巫女并不能听见伊瑟琳的呼喊,她只是一心一意的冲向奥托,裂开的风衣下摆伸展若战旗状,双手刀剑在握,仿佛驾着疾风而来的战鬼,天空中回荡着极意的喧嚣。她已经来不及停下了,能让她停下的,只有死亡或砍下敌人的头颅。

她第一次拔出了背在身后的天火,眼神仿佛诉说着这才是值得一战的对手。与巫女源自同一条世界线的、特有的灰烬封印依然存在,但火苗已经突破了漆黑的外壳,整柄剑都在重新活过来,仿佛火山的休眠到了结束的时刻,从核心开始升温到令人警惕的危险颜色。

地藏御魂刀和天火圣裁,深邃的苍红和沸腾的熔金,这一对至危险的刀剑在空气中留下的轨迹爆开了两道飘逸的光弧,仿佛战车滚动的车轮。面对着神迹和神一样的存在,巫女以人类的方式去逼近和进攻它。

所以结果是注定的。

光锥并没有指向巫女或她手里的刀剑,还是按原定的方式落向了血海。攻击在这个瞬间完成。

巫女的速度已经够快了,但没有什么攻击方式比思维更快。属于神之键的时代在这一刻结束了。归根结底神之键也是人类的造物,是为了临摹神明的伟力,用神使的心脏打造的伪品,为了无限逼近神性的那一刻,还要支付万劫不复的代价。从真伪的纯度上,神之键只是比更加低劣的仿造品占据几分可怜的优势。

在真正的神性面前,人的顽抗像是笑话。

附在剑身的极焰令天火圣裁看上去像是某种喷火的太古巨龙,但在兵锋挥及之前,神的怒火彻底复苏。

呼应着奥托的意志——

光锥劈开了残余的世界。

血海在瞬间蒸发,光芒仿佛落入了比地心还深的地方,光的外延像不断生长的枪锋一样抵达天之彼岸,一切不过是瞬间,数不清的花纹从光锥的内部爆炸,那是用人类尚未知晓的语言所记录的真理的本貌,虽然无从理解,但每个观察到它存在的人,却都在注视的那一刻看到了与真实无二的画面,且每个人看到的都不是同一个。光束像快速生长的枝条一样盘旋着升起,仿佛繁育真理的巨树。

又像是诸神终于伸展的羽翼。

在裂缝中,白光填满了整个世界。

万籁俱寂,却有了风,凡是肉眼可视之物,风将其如灰尘一样吹散。

扭曲之键·超限武装,令想法这一「可能性的起点」直接加速到行动的结果「可能性的终点」,超越了因果律的阻拦,想法在这一刻有了与结果同等的含义。

对人类丑陋的历史,无数次轮回也无法抵达极致、终究也还是“不完美”的可悲故事,予以否定。

当圣痕矩阵与扭曲之键完美嵌合,足以夸耀终焉的力量便从次元的彼端唤来。

Eovlution的终点,淘汰缺陷的结局——

人类连肉身都决意挥别。

巫女挥舞兵器扑击的身影被光芒包围。

奥托没有特意去消灭巫女。

奥托消灭的是,衍生出巫女这样的错误存在,以及长期以来让其他错误故事不断滋长的摇篮——旧世界。

把以供角色登场的舞台彻底消灭。

连兵神也只剩下寥寥几笔黑白线条了。

“呜哇啊啊啊啊——!我们已经被杀掉了吗!”

“杏,你还能惨叫的话,那就还没!”布洛妮娅大喊,“我在努力!现在还不能放弃!说什么也不能放弃!我们要活下去!好不容易才团聚的,跟你,跟希儿!怎能现在就结束!我们——才不会在这种地方死掉!”

“哼哼!...等等,布洛妮娅,你这家伙…刚才那一瞬间是变坦率了吗!”

“哇…!不,请稍等一下!姐姐大人,为什么你喊名字的时候,杏会排在我的前面!”

“…”

“布洛妮娅(姐姐大人),在这种时候居然选择装作没听见来回避!?”两人不干了。

“布洛妮娅,陷入逻辑错误,暂时无法处理,为保障续航,系统进入休眠倒计时。5,4,3,2…”

“喂!”

伊瑟琳默默的听着从身旁传来的吵闹声,脑海一片空白。忽然间显示器就炸掉了,伴随着轰隆一声驾驶室前端开了个大洞,而那三个孩子也几乎是同一时刻摔倒在地。这下再也没有什么能让她们隔绝自外界而来的伤害了,兵神彻底丧失了物理层面的防护作用。透过那个还在冒热气和白烟的可怕窟窿,伊瑟琳直接看见了外面的景象。越来越多的光锥从天而降,仿佛在不同时间轴上毁灭了白垩纪的小行星同时到来。这是灭世的种子,孕育抹除一切痕迹的风暴。

就像是天使的军团从天上降临,夷平地上的国度。

伊瑟琳无意间直视了枝条上不断延伸的纹路,那绚烂而毁灭的色彩一瞬间就笼罩了过来。

霎时间,眼前的景象一下子就改变了。

伊瑟琳看到了幼年的自己,那时伊瑟琳第一次捣鼓出了自己的小发明,满心期待得到作为科学家的父母的赞赏,然而忙于事业的爸爸妈妈一直没有下班,甚至连晚饭也没回来吃,小伊瑟琳抱着玩具熊盯着门口的方向,眼底都是落寞。她并不知道自己几年以后也会变成这样的德性。

画面一转,被寄养到孤儿院的伊瑟琳遇见了妮娜,并约定要治好对方的无痛症。

下一秒,孤儿院就变成了废墟。为了不让天命的人抓住自己,妮娜觉醒成为了律者,在一场大战后牺牲了。伊瑟琳抱着已经没有了呼吸的妮娜,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废墟的不远处围着逆熵的机甲部队,亲自前来接应自己的爱因斯坦神情严肃而沉默。

然后伊瑟琳一头扎进了南极的研究基地,不知道是自我放逐还是逃避痛苦似的,将精力全部投入研究,在跟艾米莎和菲米莉丝斗嘴的过程中度过了这么些年。然后全面战争爆发了,伊瑟琳按照博士的命令登上了兵神。费劲了周折,库玛牺牲了,艾米莎和南极基地的大家都牺牲了,可什么也没能改变。

在流离的过程中,结识了从其他世界毁灭时幸存的同伴。被鼓舞着振奋起来的时候,众人凄惨的死相出现在面前。

所有人都死了。

伊瑟琳看着这一切,无助感的碎片伴随着画面的闪动开始雪崩,一下子把心也淹没,长久以来被忽视的累积,压抑到无法呼息。那道光芒仿佛把她的意识带离了当下躯壳,在时间的过往中徜徉,一瞬间回顾了整个人生。

原来什么都没能做到啊。

一路忍受着孤独,忍受着非议,忍受着生离死别…可自己只是向前进着,无法停下,也不能停下,因为对停留在过去某一刻悲伤反反复复的回味才会真正叫人发疯。要往前进,不论经历了什么也只有往前进,因为努力是要有意义的,经历的一切也是要有意义的...不能被往日束缚,一定要有所作为,背负着回忆的重量去找到答案,只要不停下来,一定会有这样的一天...

可是,回忆的重量,原来是这么沉重的啊。

背负着这份重量,走到现在这一步,并不是因为感悟悲哀的时候心怀着勇气。在痛苦和无助的时候,有人出现在面前,带来了鼓励和声援,所以去忍受痛苦,回想美好,昂首挺胸继续向前。尽管目睹的悲哀越来越多,但是他人给予的温暖也同时存在,日积月累着,于是就天真的相信内心早已被磨砺得无懈可击,再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东西。

然而悲伤不会磨灭,只是忍受着不去理睬。回顾过往,却发现那些曾经陪伴自己的人,都不在了。

烟火绚烂只是一瞬。闪耀之后是万籁俱寂,是漫漫的黑暗。

陪伴只是错觉,从头到尾都是被黑暗包裹的孤身一人…

想珍惜的事物,什么都没能剩下。

什么也都没改变。

…愚蠢的,是一直不肯停下来的我啊。

虚脱般的轻盈感压垮了伊瑟琳的内心,甚至让她感觉连站立都是一件困难的事。随后她发现这并非错觉。视线里的东西开始改变,那股力量将她的意识带入了太空,飘浮在大气层外,看着渺小的母星。时间开始加速,伊瑟琳能察觉到,因为太阳投射在地球上的光影变换如此剧烈,仿佛动物世界那种电视节目的拍摄手法,萌芽了整整一个季度的生长,在摁下快进键后的几秒就完成了。

伊瑟琳默默的数着,在流逝的时间快数到一百年的时候,地球陷入的彻底的黯淡,再也没有任何光芒。

无论是火焰的,还是文明的。

地球在茫茫星海中消失不见,并没有与自己的同类诀别。

人类文明的历史和轮回终结了,故事上演的舞台都消失了,自然不会再有新的故事。

说到底人类和自身的历史原来一直都是这么渺小的东西么?在宇宙的视角下,夹杂在虚无和混沌的两种永恒之间,依靠被称作秩序的幻觉短暂喧闹的一瞬,到最后也没能找到能够寄托己心的方法。

连被记住都不够。

群星也熄灭了。只剩下一束光芒划过银河,散发着温暖。

伊瑟琳看着那划破天际宛如流星的事物,忽然心头涌上一种解脱感。美好事物的破灭会让人心痛,但如果连生存本身的价值都被否定,一切都空荡荡的时候,却会剩下宁静。

正是如此。流星高昂的闪烁着,赞同着伊瑟琳的想法。伊瑟琳从未见过这么「美丽」的事物,仿佛每一束光芒的跳动都是完满的存在,传递着知性与和谐的信息,没有丝毫的紊乱。

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让人忍不住接近,想要接近,想要被接纳,想要,成为一体。

不要理睬那些令人悲伤的回忆了。忘了吧,全忘了吧,仿佛有一个声音在这么说,在伟大的存在面前,忘记自身存在的渺小吧。

成为——

歌颂永恒的空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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