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税菌

贼心不死,只是慢慢凋零。

全面战争 终章 act.9「命运的凛冬」

538年前。

卡莲·卡斯兰娜倚靠在满是鲜血的墙壁上,身子沿着残垣断壁一点点滑落,血从骨刺在腹部造成的空洞里流出,而这将在几分钟后要了她的命。成群结队的崩坏兽还在眼前啃食着尚且鲜活的尸体,但是已经无力阻止。也许,它们接下来的食物就是自己了吧。

哀哭与呼救声在耳旁响起,该去做出回应的。想要振作精神,可是身体早已变得不听使唤。她用尽尚未消逝的活力抬起头来,于是空洞的眼眶里最后一次倒映出布满阴霾的天幕,天空以其宽厚博大的胸怀容纳生于天下的芸芸众生,无论是繁华的翡冷翠抑或遥远偏僻的极东地方,却不能容纳她与她所思念的人生存在同一片天空下。


“…对不起。”

一定会有人这么解读的吧。付出了代价,到头来谁都没能拯救,甚至连最爱的人也救不了,甚至连眼前的人也救不了,甚至连自己也救不了。她的人生是一个悲剧。

但是无人得知圣徒最后的心境,而这是她最后的遗言,却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538年后,在破碎维度的交点,虚数为轴的庭院,「剧本」即将再次上演。

如果相逢是苦,你我是否还能执迷不悟?

嘶哑浑浊的咆哮从肺腑里溢出。恶浊的气息污染人世。惊慌失措的饵食在视野里被锁定,身躯仿佛提前预见肌肉被咀嚼时产生的满足快感,分泌出大量的口水,身躯径直奔向立场上已然无法逃脱的受害者,即便是求助的哭号声也只是在为即将到来的进食助兴。崩坏兽就是这样的生物。不论怎样用“崩坏的使者”“神罚的野兽”之类的名号代替本尊,但是饥饿感果然还是需要依靠活物来填满。

哀嚎声此起彼伏,成群结队的白垩色魔鬼加入了狂宴的列席,除了啃食世上再无别的声音。

“咔嚓。”

充斥磷火的瞳孔,因这破坏进食节奏的杂音而迟疑了一瞬。随后瞳孔本身的框架被光焰贯穿了,从乌金色手炮里收束的光与热像龙息一样烧毁了整个脑部,余热则顺着脊骨在体表烧出熔岩般的裂痕,贯穿了巨大的身体。

而幸存者---幸存者只听到一个声音。他们困惑而惊喜的盯着那个路过英雄的背影,她手持刀剑全副武装,烧焦的风衣在风火间飘扬。

“逃吧。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卡斯兰娜?是卡斯兰娜么?即使是现在,依旧愿意来守护大家的,也只有卡斯兰娜了吧?但是,那位最受大家敬仰的那位卡斯兰娜不是已经....

“还是试图反抗命运么。如果想用地藏御魂侵蚀这些崩坏兽的神经中枢,令他们强制停止行动的话,就省省吧。”奥托一副状况尽在掌握的姿态。

Sakura并没有反驳。这是事实。剧本世界里的要素只会按照已发生的事实早已上演,存在于这里,被视为生命的事物只是昔日存在的残像和投影,这里是已经丧失了可能性,已经死去的世界残片。即使会像「生前」那样对乱入的要素做出反应---

归根结底,灵魂已经不存在了。

真困惑啊。她见过无数似曾相识的场景,这份血腥悠远到令人麻木,而那些场景的起源似乎是在很久以前极东的某个小村子,那时她手里提着刀被推上了没有退路的祭坛,要杀死自己的亲妹妹,为了向神的祭祀,也为了赌上活人愚蠢的欲望。过了那么多年后这场景似乎重演了,只是更亵渎更宏大也更残酷,整个城市都是祭坛,为了某个扭曲心愿向命运奉上盛大的祭典,而每个人都是血腥祭坛上的牺牲。

她转身,逆着人流溃退的方向奔行,向着人间的炼狱,和奥托擦肩而过的时候,听到了叹息。

“果然是不能相容的啊。”

凭借力量肆意摆布弱者,或是以力量作为守护弱者的护盾。在生存方式的抉择上,Apocalypse选择了前者,而Kaslana选择了后者。

“你们东方的圣人李耳曾经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尽管早已从视野里消失,可是奥托的声音却依旧在耳边唠唠叨叨,对于这些被噬星者彻底湮灭的剧本世界而言,他等同于掌控一切要素运行的神。

“我第一次在古籍里翻到这句话其实很惊喜的,因为发现自己和几千年前的先贤抱着相同的观点。这个世界和这世间的神明从来就是如此残忍和令人作呕的东西,随意摆弄着这世上所有人的心愿和努力…我那时还太年轻,对于获得认同这种事情过于在乎。”

“但是后来一个朋友说我的解读完全错误,天地不仁,因为天地不怀着私情,以平等的态度对待万物。啧,无聊…可如今我知道自己其实没错的。给予弱者和强者同样的平等本就是最大的残忍…看看我们脚下的城市!”

奥托的声音仿佛先知般癫狂,“谁能从这场暴乱里活下来?是那些有权有势的人,是天命的大人物们!

从混乱伊始他们就躲进了各自的堡垒和地窖,在行刑前他们自作聪明的调走了女武神的部队,而这仅仅为了防止卡莲的旧部们去劫狱。失去了指挥者和军队,也根本组织不了有效的抵抗,他们什么都没做,直到骚动停息前整条街道上都能听见哀嚎声和它们咀嚼肉体的声音,有些还是“活的”。

史书上有提到当迟来的骑士师团赶到时,设下陷阱毫不费力的把出逃的崩坏兽一网打尽,但这和天命勇敢的大英雄们无关。因为在这之前崩坏兽已经吃掉了它们能捕食到的每一个人类,毫无节制的用餐令它们行动迟缓…而这就是你我身处的世界…可是卡莲搭上性命去守护了这些愚昧的人啊,讽刺的是,这些渣滓们原本是来看她怎样被处死的…”

这个男人面对着自己造成的惨剧,却毫无罪恶感的对他人的过错大发感慨。所谓的双标也不过如此吧。

“…也就是说,你其实并没有搞懂吗。「卡莲无论如何都要守护他人」这件事情。”

Sakura发出浪费了时间的叹息,手中的双枪重新插入风衣上的插槽。脚步没有一刻停止,现在每个瞬间都值得争分夺秒。狭长的街区,逃亡的人群,这一切都让天火圣裁那无双的破坏力失去了用武之地。

“像个孩子一样肆意宣扬着自己刚发现的见解啊。”

这世界的确无可救药,但人类真的可以把所有犯下的错都推给世界么?那样的人生还真是轻松啊。可是见鬼,我是来揍扁你的,又不是你老妈,为什么要和你讲这种东西?

自己无意否认世道本身。以刚直的方式去主张大义的人会碰壁,而暗中操弄权谋的人却更容易达到目的吧。肩负无辜的性命会步履维艰,将他人视作棋子肆意摆弄时心态却完全不同。但是那又怎样呢。事实就是事实,选择喜好的生存方式,因此主张着各自的正义,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

但是,如果没有做出,为自己的作为、「支付代价的觉悟」的话。正义本身却不能被成立。歌颂的大义也只是笑话。

唯有美丽的事物值得守护,而最美丽的莫过于生命,莫过于个体为了付诸自己的信念,那一刻,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可能性,燃尽极致的华丽。

人类是具有可能性的生物。即便是高高在上的崩坏(G O D),也无法否认这一点吧。

即使是无所不能的崩坏(G O D),也满怀期待的想要见证吧。

在最初的那些日子里,孤身一人徘徊在这个曾被圣徒所热爱,倾奇而绚烂的世界上,自己也曾经那样无所适从。但是,在旅途中,就连存在本身也会带来惊喜。

「我们」存在过的证明,卡莲存在过的证明--那些悠久时光畅谈过的托付过的不甘放弃的理想,那些珍惜彼此确认心意的肌肤相亲,那些关于你的一切的一切,我还不曾忘。

我还不肯遗忘!

回忆开始变得灼热,那个人屹立于风火之间的身姿,覆盖苍天的锁链与战枪,毫不动摇的唱颂着救济的言语,赌上全部自我而战的那个瞬间如一生般漫长。来自遥远过去的笑容,如果还能被想起,是否会像当年许下诺言时那样心潮澎湃?

这世界是如此的令人遗憾,人们必须辛苦的生存在世上。

可是啊…就算是这样,我也绝不打算充满遗憾的死去。

与恋人面容相似的神格浮现在身前,光晕如圣冕般璀璨,仿佛随时会俯身吻舐自己的额头。Sakura将少女花嫁般的人形拥入怀中,左手伸向胸口处的圣痕印刻,从超越人理的森罗万象中拔出钢铁的握柄,锁链以及与其规格匹配的十字架图腾。

犹大的誓约,故人的遗物啊,感受我的灵魂,展现我的獠牙吧。

犹大誓约·神恩颂歌,基因限制,解除!

于是心底像那个人一样满怀勇气,誓言回荡在在历史与光阴的夹层,就连回忆都从褪色的封印里变得鲜活---

敞开心扉,让世界感受沸腾的歌。

“我们在天上的父,

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

愿你的国降临。

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
如同行在天上。 ”

轰鸣。

十字架空洞的铁腔共鸣般震颤起来,像是泰坦巨人复苏的心脏那般沉稳有力。「约束之键·犹大的誓约」会选择并回应「拥有守护的觉悟」而战的人们,改变自我存在的形态。

自己曾经在别的世界见过那样的光景。但是亲自发动还是头一回。

饱饮不详之血的妖刀,被大贤者加护过的圣剑,砍下妖魔之颅的镇国神刃,百代锤炼极致的名剑。神示的武库被开启了,本应在神话和游吟诗篇里沉眠的刀剑代替了匣中的审判之枪,重新活跃在不属于「它们」的舞台和战场之上。剑刃如齿轮般彼此咬合,裂纹里绽放的光芒和时间同样苍老。

自己并不信神。武人与其向着面目模糊的泥偶祈求胜利,宁可相信手里掌握的刀剑。但是每次念出那个人曾经念出的祷文时,过往的一切,就绝对不会被遗忘。卡莲的信仰始终是那么坚定,就像对自己的爱恋一样,一直持续到了人生的最后一刻。

还记得么,你我的相识相恋。

还记得么,背负着无需炫耀的累累伤痕。

还记得么,要让回忆和迄今为止经历的一切仍然拥有意义。

Sakura伸手抓向身后钉于大地之上的铁匣,当啷一声拔出剑柄颇长的双手巨剑,高举过顶,剑锋呼啸着挥出肃杀的弧线,将头顶的日光一分为二的同时也把眼前的圣殿级崩坏兽沿着脊椎完全撕裂,肌体哀鸣着喷涌血泉,“圣殿”轰然倒塌。Sakura无视了不值一提的残骸,她随手从匣中拔出了另一柄野太刀,随后继续狂奔,向着刑场的方向。

那些我生命之中最重要的人们从来没有离我而去,他们的灵魂依然在鼓舞我。而我也将回应那些塑造了我的东西。

三千世界群鸦杀尽,睥睨浮世天下布武!

巫女踩着崩坏兽的尸骸前进,直到站在了小巷的尽头,站在了溃逃人群的背后,犹如铁壁和分水岭。如果说这是任由恶鬼捕食活人的屠场的话,那么便由此撕开由幽冥通往人世的逃亡路径。刀锋切裂头颅。重剑斩断脖颈。伴随着咆哮,刀剑的轮舞在浑如炼狱般的世间开辟出道路。Sakura以忘我的姿态挥动着手中的刀剑,崩坏的代行者们遭到了摧枯拉朽的屠杀,被血染红的家徽,风衣如战旗般飘摇。

拥有力量是好事。但是手中握有的力量越是强大,能走的路却会变得越狭窄,到最后,便只能老老实实的背负着什么东西走在该走的道路上。卡莲以前,曾经在无意间和自己说过的这样的奇怪话。

没有泪水,只有欢乐的世界,真的有机会到来吗。即便有那样的时机,人们,也还是只会主张和在乎自己的欲望吧。留给弱者的,也只有无尽的哭泣与悲哀吧。

但是弱者们啊,请安心的,尽情的哭泣吧。弱者的泪水绝不是罪过的象征。即使在注定日渐崩坏的世界上也该活下去,即使没有抗争的力量也该活下去…

那是我期许的世界。

即便是哭泣的孩童也决意守护到底的武装巫女,屹立于大地上。

而在那样的世界里,强者理应是弱者的护盾。

兽们意识到了威胁,以它们的智商而言同类的死伤不足以形成预警,但是巫女身上充斥着过于强烈又毫不打算克制的杀气,她是比掠食者还要危险的掠食者,为了自保,各自为战的兽群也放弃了对民众的捕食,全心全意,为了生存展开对Sakura的集火。崩坏兽们在靠近她之后便狼狈的跪俯在地,躯壳里仿佛被灌入了烧熔的铁水,四肢百骸犹如被拘以枷锁,而后被审判的锚枪钉死在大地上。

巨龙或者君王般的威压开始填充这个以刀剑勾勒界限的领域,犹大极限的两公里射程不足以完全覆盖这个被绝望笼罩的城市,但足以横扫整个Sakura身处的战场。这是重演先知摩西劈开红海的奇迹,掠食者的浪潮在她身前崩溃瓦解,崩坏兽们在倒下前不甘心的用最后一丝力气挥动爪牙,在挥及目标前庞大的肉体就溃烂坍塌了,血肉的碎片带着灰烬般的破灭光芒被微风抹去。

犹大誓约的第零功率,崩坏能无效化的最强封印,并令其扩张到最大射程的神话领域。对普通崩坏兽而言,即使是一瞬间也无法存活,但对于身为崩坏侧的Sakura而言亦是如此。犹大对她如同噬魂的诅咒,使用的越久,肉体和精神的受损程度就越严重。从剑柄上传来的痛楚如烧红的烙铁般刻在脑海里,Sakura无言的承受了全部的创伤,她只是微笑,踩着崩坏兽的脊梁砍下它们的头颅,笑容里却带着不可一世的放肆、狂喜和狂妄。

这是我梦寐以求的战场。

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也很想跑到你的身边,听你亲口回答我啊。

哪怕只能再见一面也好。

告死的钟声还在空旷的天穹下回荡,这样还不足够,必须更快,要赶在悲剧降临之前!

那已经是通过花费时间磨练的技术所达不到的悠久次元。

日复一日,被理想折磨的笼中鸟啊,你可曾眷恋羽翼在昔日梦里的模样。

“真是令人感动啊。想不到你为了我的卡莲居然变成了这个模样。明明只是个被视作工具的巫女,也想要成为正义的伙伴么?联想昔日的光景,这是何其讽刺啊。”

奥托站在高塔的顶端,俯视着横扫兽群的贯日惊虹,随着不同的刀剑依次被从十字型铁匣内拔出就有万花筒般的光耀炸开,没有崩坏兽能顶住从四面八方涌来呼啸的极意斩击。Sakura就要从即将崩溃的故事尾声里杀出一条路来,踩过崩坏兽的尸骨去再见一面她的女孩。

“只是很可惜…「遗忘」终于开始了吧?”

“那么,现在究竟是…

第·几·次·轮·回·呢?”

笑容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

那是看见猎物终于跌落陷阱才该有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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